第7章

    出乎孟预料,孟重九不是来讨利息的,正相反,他是来给孟送钱的。

    两贯宝钞,五吊铜钱,按照洪武末年的物价,差不多能买回一石大米,合一百二三十斤。抛开孟,足够家中女眷吃上两三个月。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称得上是一份厚礼。

    在不允许使用金银的时代,粮食就是硬通货,官员领的俸禄都是粮食。洪武年还全额发放粮食,等到永乐年就开始粮食宝钞一起发,郁闷得挠墙也没用。工资水平几十年如一日,领到手的宝钞却不断缩水,再没比这更坑人的。也难怪各种火耗,冰炭会成为官场上的潜——规则。

    孟很吃惊,很少有事能让他这么吃惊。

    “九叔公,这是为何?”

    孟重九拢了拢袖口,笑了笑,“这是九叔公的一点心意,不日族中另有置办,衣食器具皆会送上。”

    见孟仍是不解,孟重九干脆将其中关窍解释一番,孟才恍然大悟。

    他以民户从军,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在他赴卫所之前,孟氏族人应出钱为他置装,称为封椿钱。另外,家中正丁远赴卫所,常有余丁随行,成过亲的,妻子也会随行。

    “你家中没有兄弟,可选族中子弟随行。”

    “多谢叔公赐教。”

    “不必。”孟重九摆手,“若十二郎有意,老夫家中劣孙亦可随行。”

    九叔公的孙子?

    孟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开始盘算,军户都有授田,据说有五十亩,凭他自己,累死的可能性比较大,找人是必须的。

    “这件事堂兄可知?”

    “此事无碍,十二郎点头即可。”

    孟重九单手捻须,笑得分外和蔼,孟半晌无语,当真想为某位远方堂兄掬一把同情泪。

    幸亏这位不是他祖父。

    自始至终,孟重九丝毫没有提及“人情”一事,就好似忘了一般。孟几次想要开口,也被他三言两语岔了过去,反而再三言道,日后孟家中有事可直接相托。

    不要利息也不讨本金,还送钱送人,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孟现在能还的,并不被孟重九看在眼里。

    放长线钓大鱼,长期投资?

    两盏茶后,孟重九起身告辞,孟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口,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和稍显伛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老狐狸似乎相当看好自己,莫不是以为自己会有大造化?若他知龗道自己的远大理想是什么,会不会气得吐血,抄起鞋底狠抽自己一顿,顺带捶着胸口哭诉当初看走了眼?

    不管怎么看,这笔投资都有亏本的危险。

    孟靠在门边,仰头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是不是该提前给老人家提个醒?两辈子以来,他难得发一回善心。

    “十二叔?”

    身后响起孟三姐的声音,回头,两个小萝莉正手牵着手,大眼睛扑扇扑扇的看着他。

    心形的箭头正中胸口,孟某人的怪蜀黍之魂瞬间燃起,就算为了这两个小萝莉,他的理想也必须再议!

    晚饭之前,孟将孟重九送来的宝钞和铜钱交给了孟王氏。

    “这些是你九叔公送来的?”

    “恩。”孟点头,嗅着灶房里不断飘出的香气,肚子不由得叫了起来。苦笑一声,若是让那帮损友知龗道高粱饼子都能让他流口水,会不会笑得下巴脱臼?

    孟王氏拿着宝钞,欲言又止,孟干脆道:“娘,我从军后家中只有您和两个嫂子,遇事可请九叔公帮忙。”

    “可这人情……”

    “娘放心,儿子自有计较。还有,铜钱您留着,宝钞尽快换成米粮。”

    “为何?”

    “预防贬值。”没有准备金,又无限量发行的纸钞堪称奇葩,不贬值才怪。

    “哦。”虽然不明白贬值的具体含义,宝钞一年比一年不值钱,孟王氏还是知龗道的。既然十二郎说要换粮食,那就换吧,家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样也好,你也能安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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