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篇_2

    这样,史迈利尽管责备自己太蠢,还是同意当天晚上到他们两人都是会员的曼彻斯特广场上一家俱乐部去吃晚饭,这样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掉。史迈利平时对那家俱乐部视为畏途,避之犹恐不及,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马丁台尔也是会员。到了晚上,他在白塔饭店吃的中饭仍饱饱的还没有消化掉,因为他的律师是个从来不亏待自己的人,认为只有一顿丰盛的美餐才能使乔治摆脱意气消沉。马丁台尔根据另一种方式,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于是有四小时之久,他们前面摆着史迈利不想吃的菜肴,交谈着一些熟人的名字,好像他们是被人遗忘的足球队员一样。先是谈到史迈利以前的导师杰比第:“我们的莫大损失,上帝保佑他。”马丁台尔喃喃地说,但是据史迈利所知,马丁台尔从来没有见过杰比第。“唉,真是个行家,你说是不是?可以说,是个真正有才学的人。”接着又说剑桥大学出身的法国中世纪专家菲尔丁:“真有幽默感!头脑清楚,非常敏锐!”接着是东方语言学院出身的斯巴克,最后是斯蒂德·阿斯普莱。俱乐部就是他为了逃避罗迪·马丁台尔那样的俗物而成立的。

    “你知道,我认识他可怜的兄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心思都用到别的方面去了。”

    史迈利就在酒意蒙眬之中听着他这些废话,嘴上还不时地附和着“是啊”、“不是”、“真可惜”、“没有,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他”,有一次还使他脸红了半天:“唉,别这么说,你过奖了。”最后,马丁台尔终于谈到了一些最近的事:权力的替换和史迈利的退隐。

    不出所料,他从老总最后几天的日子开始说起:“你的老上司,乔治,上帝保佑他,他是惟一能把自己的名字保密的人。当然,对你是不保密的,他对你从来没有隐瞒什么吧,是不是,乔治?他们说,史迈利和老总亲如兄弟,一直到死都是这样。”

    “他们过奖了。”

    “别急,乔治。你忘了我是个老鸟。你和老总就是那样。”他胖乎乎的手做了一个象征结婚的动作,“这就是你给撵出来的原因,不用骗我,这就是比尔·海顿谋到你的差使的原因。这就是他,而不是你,当上潘西·阿勒莱恩的助手的原因。”

    “你要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罗迪。”

    “我要这样说。我要说的还不止这些,还要多得多。”

    马丁台尔俯身靠过来的时候,史迈利闻到了琼佩理发店特有的一种刺鼻的香水味。

    “我还要说的是,老总根本没有死。有人看到他了。”他连忙摇手,不让史迈利否认,“让我把话说完。维利·安德鲁瓦沙在约翰尼斯堡机场候机室里碰到了他。不是阴魂。有血有肉。维利因为天气太热在酒吧里买一杯苏打水喝,你最近没有见到维利,他胖得像个气球。他转过身来,老总就坐在他旁边,一副布尔人的穿戴,难看得吓死人。他一见到维利就溜掉了。你觉得怎么样?所以我们都已知道了。老总根本没有死。他是被潘西·阿勒莱恩和他的三人帮排挤走的,因此到南非躲了起来,愿上帝保佑他。但是,你不能怪他,是不是?谁都想平平安安度过晚年,你怎么能怪他?我就不怪他。”

    史迈利精疲力竭,神经越来越麻木,老半天才听明白这种谣言的荒诞无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荒唐的事情!老总死了。他是长期患病以后,心脏病发作死的。而且他最不喜欢南非了。除了萨里、圆场、贵族板球场以外,他什么地方都不喜欢。真的,罗迪,你不能散播这样的谣言。”他大可以再加一句:是我在去年圣诞节前夕,独自一人看着他在伦敦东区的一个火葬场里被下葬的。那个牧师说话还口吃。

    “维利·安德鲁瓦沙总喜欢说瞎话,”马丁台尔毫不在乎地沉思说,“我也这样对他说:‘完全是胡说八道,维利,你应该觉得难为情。’”好像他不论从思想上或者口头上,从来没有相信过这种愚蠢的谣言似的。他马上又说:“给老总的棺材钉上最后一个钉子的,大概是捷克事件吧。那个可怜的家伙,背上挨了一枪,把事情闹到上报了,听说他与比尔·海顿一直很亲密。埃利斯,我们得叫他这个名字,尽管我们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就像知道自己的姓名一样确实,我们还是得这么叫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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